盧璇明等人的崩潰，使得城墻上的守軍也失去分寸，竟然真的按照命令開始放箭，可是隔著兩百多米遠，除非是床弩，否則誰還能像齊楚這樣操持得了強弓射中目標。
弓箭比弩箭上限高，自然難度也更高，每一個神射手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，也是需要大力培養才有可能出現的，不然就算有天賦，也不可能掌握這種驚人的力量。
箭雨從墻頭稀稀拉拉地落下，沒有對齊楚一行人造成任何傷害，還白費了這么多箭矢，一支標準合格的箭矢，需要一個人一天的口糧錢才能買到。
所以諸葛亮草船借箭才能成為一個令人敬佩的傳說，十萬只箭，多大一筆財富啊，空手套白狼的智慧永遠都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高級手段。
“傳令，攻城。”
齊楚看著墻頭上探頭探腦的守軍，對馬玉命令道。
馬玉立即調轉馬頭，向自家方陣跑去傳信。
東邊的太陽剛剛升起，霞光將云層映襯得一片金黃，空氣還是濕冷的，高大的城墻擋住了陽光，每個士兵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格外陰郁。
伴隨著擂鼓聲，前后衛兩軍開始向海東城緩緩移動靠近，以攻城車為掩體，負責云梯登高的各支小隊緊隨其后，五千多人散開在開闊的大平原上，真有種鋪天蓋地的錯覺。
生命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偉大，尤其是人類團結一體時的戰斗力，真的有種能夠改天換日的偉力。
“都給我站起來！混賬東西，把刀子給我撿起來！”
“抬頭，全給我抬頭，誰敢當縮頭烏龜，我就砍他的腦袋！”
“······”
城墻守軍在經歷了幾分鐘的混亂后，發現再也沒有箭矢從頭頂落下，在幾個守軍大將的打罵下開始重整軍心，搬出早已準備好的滾木礌石，奮力朝著城墻下已經靠近過來的攻城軍扔去。
戰場的焦點落在攻城車上，前衛軍的步兵們努力將笨重的器械推向城墻，城頭上的守軍則不斷搬運重物阻擋。
兩方軍隊的弓箭手也趁機對射，前衛軍從下往上射自然吃虧，守軍只需要躲在城墻后面，前衛軍就拿他們沒有辦法，只有露頭的那幾秒鐘，兩方的弓箭手才算是平等的，只要面部挨了一箭，也就宣告生命的結束了。
箭雨如蝗蟲群在空氣中飛舞著，滾木從墻頭落下，帶著隆隆的地震聲響朝著攻城車滾來，擋住攻城車的去路，同時延緩了前衛軍的攻城速度，逼迫躲在攻城車后的云梯隊只能從攻城車后沖出，然后迅速朝著墻頭靠近。
最終，十架攻城車只有四架上了城墻，將藏在里頭的士兵送上墻頭，而剩余的六架攻城車成了掩體障礙物，非但不能保護前衛軍士兵，還擋住了云梯隊的支援速度。
“殺！”
“兄弟們跟我上！打下海東城，就是咱們自己的了！”
“幫主在后面看著咱們，幫主給咱們吃好喝好，死了下輩子還給幫主賣命！殺！”
城頭之上，從攻城車里跳下來的前衛軍士兵扛著大盾牌，視死如歸地跳入守軍的長矛陣中，打亂了守軍的防御節奏，給后續隊員跳上城墻帶來的機會，可惜守軍太多，他沒能再次站起來就被幾支長矛捅穿了肚子。
臨死前，他的雙手還緊緊抓住盾牌，給了后續士兵在城頭站穩腳跟的機會。
“給我把他們趕下去！”
守軍大將眼見好幾個地方都有了破口，城頭防線開始“晃動”，立刻調集守軍支援，由于守軍人數占優支援更快，前衛軍利用攻城車在城頭建立的橋頭堡被一個個攻破，這些勇士沒有撤退的機會，只有少數勇猛者還在奮戰，苦苦支撐。
齊楚看著血腥的戰場，心中沒有任何波瀾。
不流血犧牲的軍隊是不可能成長起來的，在梧桐山，在雙龍寨，前衛軍都沒有得到充分的鍛煉，每次都是他在前頭沖鋒，士兵們在后面跟著，這樣下去，以后要是上萬人乃至十萬人的野戰，誰來指揮？
光靠血勇是不足夠取得大規模戰斗勝利，他必須讓前衛軍和后衛軍經歷一兩場艱難取勝的戰斗，日后才能以這些經過考驗的老兵擴建一支更大的軍隊，盡快拿下更大的地盤，在海東州站穩腳跟的基礎上，打出海東州去······
······
金鑼敲響，鳴金收兵。
在第一輪進攻徹底失敗后，齊楚下令收兵，收治傷員，讓前衛軍整備休息。
除了少量云梯被帶回來外，攻城車都扔在了海東城的城墻下，丐幫的軍隊離開后，守軍立馬放下吊籃，派人破壞焚燒這些攻城器械。
然后，雙方默契地派出人員收斂尸體，
丐幫的民夫連殘肢斷臂也用草席卷起來帶走，焚燒后裝進罐子里堆在一起，等日后再另尋風水寶地，建造墳墓掩埋祭祀。
許多士兵都沒了親人，從關外流亡到京城的這一路上，不是誰都能保全一家人，許多人都妻離子散、賣兒賣女，最后也只是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。
齊楚為了提醒自己不要不把人命簡單看成數字，也是為了讓所有丐幫幫眾明白士兵犧牲是為了誰，在尸體火化前舉行了集體的祭奠儀式，給這些死去的將士送葬。
燒紙、焚香、點蠟燭······或許這些儀式在齊楚那個世界的人看來十分封建迷信，甚至是沒什么屁用的東西，在丐幫幫眾眼里，卻是齊楚愛兵如子的一種表現，是齊楚對這些將士的尊重。
沒有士兵質疑為什么今天上午的戰斗沒有獲勝，大家都忙著舔舐傷口，為下午的戰斗做著準備。
重傷員在得到齊楚的救治后，很快就恢復了行動能力，輕傷員更是簡單包扎后就能重新走上戰場，除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消失令人傷心外，所有人心里都憋著一口氣，要在下午的戰斗中重新拿下城頭，打下海東城！
在士兵休息時，齊楚等執事長老匯聚在三層指揮室，對上午的戰斗進行總結，同時部署下午的作戰準備。
攻城車沒了，云梯也損失大半，最重要的士兵傷亡了四百多人，重傷員救活的只有不到二十人，剩下的除非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，否則只剩下半片身子的人，哪個神醫來了也救不回。
馬蓋先開口道：“現在守軍剛剛獲取，肯定會掉以輕心，咱們不必灰心。現在雖然失去了攻城車，但是還有幫主煉制好的黑火藥，下午攻城時，可以讓大牛和二牛帶著火藥包去其他三處城門尋找機會，只要炸開一道城門，咱們就能里應外合，將海東城拿下！”
“幫主，您不是說黑火藥就是用來攻城的嗎，現在海東城城墻堅固高大，城內守軍又足有五六千人，咱們人數不占優，打不開城門，就不可能拿下海東城。現在已經到了使用黑火藥的時候，請幫主下令，讓張文玉打開武庫，給騎兵中隊派發黑火藥，用來攻城吧！”
齊楚看向其余執事長老，問道：“誰還要更好的意見，就直接說出來吧。攻城之戰，是咱們丐幫的立國之本，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們，一旦使用黑火藥這個大殺器，日后你們勢必要承擔今天這個選擇帶來的嚴重后果。黑火藥的配方并不復雜，泄露出去后，很快就會被人仿造出來，現在你們圖一時便宜用了黑火藥，以后再想用這個便宜，就會越來越難。”
“而且，在我看來，咱們今天上午的損失并不算太大，咱們死傷了四百余人，對方的死傷人數也在這個數，攻城和守城的難度是不成正比的，也就是說咱們的士兵完全比守城的官軍更加勇猛，也更能擔當大任。”
“馬玉，你在我身邊這么久了，總該學到點什么吧，你覺得下午該如何作戰，才能取得最大化的勝利？”
“這······屬下不知······”
“既然跟在我身邊學不到什么，那你下午就親自上場跟著士兵們好好學習一下吧。跟著我殺敵確實更輕松，但警衛中隊應該是從士兵里選拔出來的強兵，步兵大隊不比警衛中隊差，誰更厲害，更值得信任應該用戰果來說話。馬玉，你覺得怎么樣？”
聞言，馬玉的額頭上冒出冷汗，連忙雙手抱拳喊道：
“屬下愿為丐幫赴湯蹈火，下午，就由屬下帶兵做先鋒！警衛中隊上下將士，絕不辜負幫主的信任！”
齊楚擺擺手，“你別著急做先鋒，現在攻城器械基本上都沒有了，你上去就是送死。”
馬玉心底剛松一口氣，就被齊楚接下來的一句話弄得心跳加速，嗓子眼都堵得慌。
“這樣，武庫里的一百斤黑火藥，全部調配給你的警衛中隊用。你們不需要登云梯，也無須直接參戰，即刻啟程前往東城門埋伏，等西城門擂鼓攻城，你們在東城門策應炸開城門，然后沖進府衙抓住盧璇明，就算警衛中隊一大功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武庫地窖門前，張文玉讓馬玉拿來齊楚用來打開武庫的信物——一塊龍形玉佩，驗明之后還給馬玉，笑著恭喜道：
“馬隊長，幫主交給你這樣的大任，你可別辜負兄弟們的信任。這一百斤黑火藥，要是用在戰陣上，絕對能驚天地泣鬼神，你可得小心保管，在黑火藥方圓十米內，千萬別點明火。信物還你，我先走了，等馬隊長的好消息啊——”
看著張文玉像是避開瘟神一樣避開地窖口，馬玉表情悲憤，轉頭就看到兩個警衛中隊的士兵隨意地將搬上來的火藥罐扔在地上，然后直接打開泥封想要掏出火藥包。
“住手！”
馬玉臉色大變，一個箭步推開兩個屬下，呵斥道：“這可是幫主煉制的大殺器，遇火爆炸，方圓十米內無人生還。你們兩個糊涂鬼，想要死我送兩刀給你們，別把這大營里的其他兄弟給害死了！”
兩個屬下有些委屈道：
“隊長，我們就是想看看這東西怎么用，以前只聽說過這黑火藥厲害，可咱們又沒親眼見過。”
“是啊，隊長你親自給我們示范一下吧，不然誰知道這東西好不好用，那城門三米多高，外面包著鐵皮，里頭沒準還堆著沙袋和石頭呢。萬一咱們到了墻底下，黑火藥炸不開這城門，咱們不就死在那里了嗎？”
“······其實這玩意，除了幫主，就只有馬蓋長老用過。你們看了也不會，先給帶出大營吧，我去找大哥問問去，”馬玉道。
馬玉找到正在對后衛軍進行戰前動員的馬蓋，詢問如何使用黑火藥。
馬蓋道：“你要炸城門，就把黑火藥包埋在城門底下，要炸城墻就埋在城墻底下，如果用來對付敵軍，也是同樣的道理，只要扔在敵軍的腳底下，就能送他們上西天。”
馬玉思索片刻，感覺自己已經記下來的使用方法，很有信心地說道：“居然這么簡單······”
馬蓋皺眉，“簡單？你可知這黑火藥該如何點燃，又該如何保證不危害到自己，你想要炸城門，知道怎么在黑火藥爆炸前逃開嗎？這玩意兒可是大殺器，擁有天神偉力，尋常人使用一個不注意，就會落得個尸首全無的下場。”
“幫主教了我幾次，我才懂得一點點這黑火藥的道理，你才聽了幾句話，就覺得簡單？”
“不行，我得向幫主匯報清楚情況，讓他換一個人來掌管警衛中隊，你如此自大傲慢，要是讓你帶著黑火藥，你就是帶兄弟們去送死。”
“大哥，我錯了，你再教我就是，幫主派給我這個任務，是想考驗我的本領。我要是沒通過考驗，等海東城拿下之后，再想要在幫主身邊做事，就沒有那么容易了。丐幫里人才濟濟，多少人眼紅弟弟我這個位置，你當哥哥的，得幫我一把！”馬玉連忙道。
馬蓋有些氣憤：“那也不能讓你去送死，你連用都不會用，拿什么炸開城門？幫主的意思當然是考驗你，但也不是讓你送死，而且，你死了不要緊，耽誤了幫里大事，那就是罪不可恕的大錯！”
馬玉：“······”
馬蓋：“我看就是太嬌慣你了，害你得了這種癡心病，帶兵打仗哪里有這么容易，你要是想立功，就得老老實實地戰場拼殺。你要是真想通過考驗，我就和幫主請命，讓我來警衛中隊帶兵，雖說這樣算是作弊，可也好過讓你帶著警衛中隊的兄弟們去送死強。”
“兄長，就沒有別的辦法嗎？讓你幫我，其他兄弟怎么看我？”
“他們怎么看不重要，你自己說吧，究竟想不想繼續待在幫主身邊？”
馬蓋態度堅持，不肯讓步。
他太熟悉這個弟弟了，也清楚知道黑火藥的威力不是兒戲，而在攻城這件事上，更是無法容忍一丁點小瑕疵。
丐幫在梧桐山的據點，是他在齊楚的帶領下一步步建立起來的，前衛軍和后衛軍的六千多人里，大部分人都認識，經歷了這么久的訓練相處，馬蓋已經完全信奉齊楚說的那一套，將天下窮苦百姓當成兄弟，把丐幫幫眾當成親人來看待。
馬玉漫不經心的態度，實在是令馬蓋無法接受。
最后，馬玉還是接受了兄長的“關愛”，盡管這并不是他想要的······
·····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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